作者:佚名       来源于:中国民俗文化网

自我改进当然是艰难的,对孔乙己是,对阿Q是,对N先生是,对华老栓、赵老爷、陈世成同样是,没有人愿意吞下难咽的苦药,我们更愿意掩盖它,更愿意别人赞美我们甚至赞美我们并不存在的所谓美德。既然自我改进那么艰难,而且总会将自己的短和小显露给别人,于是我们就开始发明“视而不见”的方法,我们开始宣布能显示短和小、粗和劣的一切都已死亡,我们开始将一切能照见我们的短和小、粗和劣的镜子“义正辞严”地剔除,鲁迅先生的遗产已经属于可观摩但无实用的旧物……

回到刚刚的问题,小说还剩下了什么?剩下了集体讲述倒霉蛋的故事,小说的主人公将从小说开始的时候遭受一系列的悲剧和丧失,甚至不同人写下的不同小说里,主人公遭受的悲剧和丧失也大致相同,物质的不得和欲望的不得……他们貌似对所谓的底层有着同情但本质上只是对悲悯的消费,引得一些有三流社会学知识的批评家们趋之若鹜。小说还剩下人性,而这个人性被简化为欲望,是欲的得到与得不到,是得到了欲的怅然和“和尚摸得我为什么摸不得”的愤慨。在这一所谓的“人性开掘”之中我们更多见的是无事之非,它没有对星空的仰望,也没有对自我行为的步步逼问,它回避了属于社会的、政治的、法律的、精神的甚至现实的向度,自我塌缩和矮化,是韩春燕指出的那种“室内剧”。那些掌握着简明读本的三流社会学知识的批评家们也对此趋之若鹜,只有那些能被他们所理解的知识才会让他们兴奋并有话要说。“开掘人性之谜”,就这点浅陋的欲望书写也能号称人性之谜,也能叫开掘或发现?这样的提供,比起劳伦斯、陀思妥耶夫斯基、弗洛伊德的提供是多了还是少了?

在莫言的、余华的、苏童的、孙甘露八十年代伊初的小说中,我们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共性问题,就是他们的小说中时常“权力在场而社会缺席、法律缺席”,这与他们所经历的时代、对公检法系统的破坏有关,而数十年后我们的写作中依然显得社会缺席、法律缺席,处在室内的人物不与社会和法律发生关系,而那些倒霉蛋也几乎不与社会和法律发生关系,生活只给他单一向度,他只是一个人在面对在承受……这种顺着前人的惯性一路写下来是不是一种堕性,是不是一种不假思索的无能?

好吧,我们剩下的,就是讲述一个简单的、能让人不太费脑子思考的故事了,而这个故事,说实话多数人还讲不好,他们已经匮乏艺术的耐心,匮乏艺术的精心——当然耐心了精心了给谁看?掌握某些话语权、到处跑场子的批评家们试图在你的文字中寻找的不是艺术不是耐心,而是他理解的社会学知识……

鲁迅的精心只属于鲁迅的时代。那些反复谈到“一棵是枣树,而另一棵还是枣树”的批评者们未必意识到它有什么好,他们谈及不过是出于人云亦云的惯性,出于对神龛上那张纸片不置疑的崇敬而已。在整个文化界,我觉得我们大约比任何一个可知的时代都浮躁、都麻木,它自然会体现于文字上和我们的小说中,体现于我们对事物的判断中。我们是不是像布罗茨基说的那样,是一个二流时代的忠实臣子?不,我甚至觉得能进入所谓的二流都是极奢侈的事了,这,真是让人悲哀。“今天,现代性已经熔化在大众媒介巨大的活力之中,成为现代的意味着竭尽全力追随时尚,顺从,比所有最顺从的人都更彻底地顺从,现代性已经穿上了媚俗的衣服。”米兰·昆德拉在著名的耶路撒冷的致词中谈道。而顺从和退到安全区域的我们,遗忘了小说之用的我们,有意无意去除了启蒙性的我们,当然显得更为媚俗,甚至本身就是俗的核心部分。太多的人,太多的写作者,他们随世俯仰,在媚俗之流中如鱼得水,成为一种示范。他们不仅忽视和诋毁启蒙,而且还会轻视和诋毁标准、规则,以便在标准的阙如中获得更多。

强调文学的无用之用已经有十数年的时间,它成为了一种深入化的“流行”。强调文学对人性的挖掘也有十数年的时间,它们同样成为了一种深入化的“流行”。它,有它片面的合理性,但现在我们应当对它进行审视与更直接的追问了。

重新翻捡鲁迅小说中提到的那些名字:《阿Q正传》里的阿Q,《狂人日记》里的那个狂人,《祝福》里的祥林嫂,《孔乙己》中的孔乙己……我们可以看到鲁迅所创造出的人物往往是弱个性、强共性的,他的名字是张三是李四关系不大,甚至名字的有无都关系不大,他往往会是一类人的人性、行为、精神内质和命运的“代言者”,具有更强的无中生有的性质,具有更强的寓言化的性质。他,产生于理念,就是在他的面部表情中也隐约可见“理念”的骸骨的移动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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