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佚名 来源于:中国民俗文化网
《姜子牙》(2020年)中,纣王昏庸,天下人苦不堪言,天尊骗狐妖与人类女子连上同命锁,去魅惑纣王,以逼迫民众揭竿而起,推翻暴政。这是“讲仁爱”。但是,当姜子牙看到百姓在战后仍然生灵涂炭、流离失所时,不仅陷入了“救一人还是救苍生”的困惑,并开始质疑:打着“仁爱”的旗号,就可以欺瞒、利用他人吗?本着“仁爱”的出发点,就一定会带来良好的结果吗?
《罗小黑战记》(2019年)则提出了一个沉重的社会话题:人类的发展能否无视大自然的感受,并肆意破坏生态平衡?影片中的妖精实际上就是原来居住在森林里的动物与植物。曾经,它们和人类和平共处,但随着人类活动空间的不断扩张,对大自然的改造或者说破坏能力倍增,妖精的生活受到威胁。木妖风息发动对人类的进攻,就是想收复妖精的生存空间。影片通过人与妖的冲突,呼吁的正是一种“和合”的状态。
中华民族绵延几千年的内在精神力量,当然包括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那些积极正面的精神内涵。只是,中国动画电影在表现这些精神内涵时,不能陷于机械僵硬、空洞高调,而应通过艺术化的方式,将这些内涵融于人物的命运起伏和情节发展的过程中,在给予观众情绪的感染之余,也能引发观众的深思与回味。
三
用梁漱溟的话来说,中国文化是一种“向里用力”的文化,即关心“心”的问题,这就使中国人重视并努力保持内心的平静,在人与自然、人与人之间不追求对抗、控制,而是渴望稳定、和合。所谓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”“问君何能尔,心远地自偏”等,都是证明。当中国人从“心”的角度来审视世界,会弱化科学推理和论证,而是信赖直觉与顿悟,承认并接受世间万物的“混沌”状态。因此,在中国人的哲学观中,一些可能对立的概念,如乾坤、阴阳、有无、动静、体用、一多、因果、虚实等都是辩证统一、可以相互转化并浑然一体的,这使中国人对世界的认识开明包容、豁达通透。
在《喜羊羊与灰太狼》系列动画电影中,看起来势不两立的狼和羊,居然可以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中和平相处。《熊出没》系列动画电影中,伐木工人和守护森林的熊大、熊二兄弟,也在相爱相杀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羁绊。
《罗小黑战记》中,代表人类的无限认为人类和妖精只能寻求共存之道,因为谁也不可能灭了对方。而且,影片对于人类和妖精,并没有进行简单的善恶分类,而是借一个妖精之口说:“人和妖一样,很难定义好坏。好坏在不同人的眼里也不是绝对的。”该片虽然有着玄幻的色彩,画风和角色的名字也带有日系动漫的特征,但其世界观仍然是中国式的。
今年的《中国奇谭》之《鹅鹅鹅》,更是完成了对中国人哲学观的一次精妙演绎。在这个故事中,狐妖从口中吐出一位女子,但这位女子另有所爱,从口中吐出一男子,而这男子亦有心爱之人。如此,情节似乎可以无限循环下去。对这个故事,我们可以从人心隔膜、人情虚伪、彼此欺骗来理解,但也可以发现它探讨了爱与被爱的分离,以及生命的构成和宇宙的生成模式等哲学问题。
《鹅鹅鹅》的底本有一个清晰的流传演变轨迹:先有三国时传译至中土的佛教故事《梵志吐壶》,然后是晋宋年间荀氏将《梵志吐壶》发生的地点搬到中土,变成《外国道人》,之后是南北朝的志怪小说《阳羡书生》,这也是中国动画电影对于文化传承的一次生动演示:从外国宗教文化中受到启发,经过本土化改造之后,再通过现代性的哲理审视,完成关于人与人之间疏离隔膜的一种哲理呈现。如果我们代入书生的视角,相当于完成了一次人生教育,懂得了人心的晦暗微妙,以及世界的斑驳暧昧,并由此实现了对于世界的不完满、不如意、求不得的感性体验和哲学沉思,进而能够与世界的参差与缺憾和平相处。
这个暑假正火热上映的《长安三万里》,没有依托具体的文学作品,而是从史料中梳理了高适、李白的人生历程,又巧妙地将中国人耳熟能详的经典诗句嵌入情节线索中,并以大唐的盛极而衰作为背景突出高适、李白的一生情谊。不过,该片其实志不在此,而是着力刻画中国文人的风骨,咏叹中国文化中至真至深的家国情怀和个人追求“立德、立功、立言”的人生不朽。《长安三万里》不仅可以作为历史的切片,让观众经由高适的眼睛,去发现大唐内在的诸多弊病,还可以作为文化的切片,让观众感受中国古人身上的人格结构、思维模式和理想境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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